因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晚的“走百病”便没有继续下去。一行人也回了厂督府。

    蓝梦的尸体是早些时候被西厂锦衣卫抬回厂督府的,此刻,自管事嬷嬷开始,跪了一地的仆妇。雨化田本是在书房,听了马进良的报告,便只让管事嬷嬷与几个当事人留下,余者都遣散了。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雨化田显然对此事不甚敢兴趣。

    须知西厂手段可怕,妇孺皆知,何况管事嬷嬷这些人?最先开口的是湘荷,她道:“大人,奴婢不知啊!倒是往常就听蓝梦对鸳鸯服侍大人颇有微词。说不定……说不定是她怀恨在心呢!”

    锦绣赶紧道:“你胡说!分明蓝梦要推鸳鸯姐姐下水的时候,清莲是帮凶!若不是她绊倒了我,我早就把蓝梦给拉开了!”

    清莲立即露出了委屈的神色,道:“锦绣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的。你道我绊倒了你,当时桥上那么许多个人,你可是亲眼看到我绊倒你的?”

    锦绣因是直肠子,亦不会拐弯抹角地抹黑别人,只说:“我虽没有亲眼看到,可当时只有你离我最近,而且那只脚伸来的方向就是你站的位置!不是你还是谁?”

    清莲道:“呵呵,既然锦绣姑娘自己都说了没有亲眼看到,岂能这样血口喷人?!蓝梦要推鸳鸯姑娘下水,那也是她们二人的事情,与我何干的?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掺合进去?我掺合进去了,又能有甚么好处?”

    清莲咄咄逼人,锦绣一时被她逼的无言以对。

    “够了。”马进良出声喝止。堂下一时又安静了下来。这时,一个内监在门外求见,马进良出去了,与他低声说了什么,回来后,又凑到雨化田耳边轻声说。雨化田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道:“这蓝梦和鸳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本督竟不知的。”

    雨化田开口了,清莲和湘荷两个都不敢轻易答话——要知道此人当初说打死绿衣就打死了,一点也不顾着贵妃娘娘的面子。那件事情对于她们这几个贵妃娘娘派来厂督府的丫鬟都是一记耳光呢。

    两个丫鬟不说话,管事嬷嬷少不了开口的:“回禀大人,大人有所不知,蓝梦本是贵妃娘娘跟前第一得意的人儿。因她最是沉稳得体,往前在宫里,贵妃娘娘可是对她百般倚重的。后来来了厂督府,她也是一心服侍督主大人您的。原本皇上也赐了内侍与大人,她等分管府中院子,做个一等丫鬟已是大人恩典。老奴斗胆猜测,这蓝梦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是怨恨鸳鸯姑娘得了大人青眼,有幸在大人跟前伺候。”说到这里,管事嬷嬷语气一软,道,“如湘荷所说的,这也是那蓝梦记恨鸳鸯姑娘,本是两人之间的恩怨。幸是神佛保佑,鸳鸯姑娘平安无事,蓝梦也自食恶果。”

    一番话倒是将所有人的关系都摘的干干净净。

    先是说她们可是贵妃娘娘的人,你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最后来一句受害人无事,作案人已死,合该大欢喜结局。

    锦绣睁大了眼睛,仿佛从未见过这么能粉饰太平、抹杀事情真相的人!

    鸳鸯倒是一直沉默着。她知道,蓝梦不过是棋子,想要她死的那个人是万贵妃。可是她不能和万贵妃讨公道去。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明明知道谁是谁非,就是无法去澄清是非。非但她不能,雨化田也不能——雨化田这样的人,只怕听了一遍事情经过,就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吧。当然,雨化田也犯不着给她讨公道。

    “此事你怎么看?”雨化田似笑非笑地看着鸳鸯,一双眼底带着零星冷意。

    鸳鸯似乎晓得了他的心思,抿了抿唇,道:“回大人的话,奴婢以为,管事嬷嬷说的有几分道理。然则……”

    众人都沉默了,听了开头,那管事嬷嬷是有几分得意。可没想到鸳鸯最后却来了一个“然则”。鸳鸯则继续看

    着雨化田,见他仍是面无表情,心中一叹,心道:也罢,便如你的意思,出面做个恶人。

    “然则,府中竟有人生了这样谋害他人的心思,莫不是嬷嬷教导不好。大人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将府中一干庶务交托于嬷嬷,也是对嬷嬷的信任。可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虽与旁人无碍,但嬷嬷难辞其咎。试想,今日是一个蓝梦,来日,是否有甚么白梦、黑梦,奴婢斗胆猜测,长此以往,内院在嬷嬷的管教之下,大人怕会多了后顾之忧,从而63因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晚的“走百病”便没有继续下去。一行人也回了厂督府。